秦淮河夜幕降临时,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。从两重玻璃里映出那辐射着的黄黄的散光,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;透过这烟霭,在黯黯的水波里,又逗起缕缕的明漪。在这薄霭和微漪里,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,谁能不被引入他的美梦去呢?这些大小船儿如何载得起呀?这时朦胧中如似谈着明末的秦淮河的艳迹,如《桃花扇》及《板桥杂记》里所载的。让我心驰神往,我亲见了华灯映水、画舫凌波的风景了。
夜幕垂垂焰火莹,烟波缕缕诱风情。
秦淮画舫舟桥栉,杂沓喧声漫夜空。
看着那些自在的湾泊着的船,船里走马灯般的人物,便像是下界一般,迢迢的远了,又像在雾里看花,尽朦朦胧胧的。河中眩晕着的灯光,纵横着的画舫,悠扬着的笛韵,夹着那吱吱的胡琴声,终于使我们认识绿如茵陈如酒的秦淮水了。此地天裸露着的多些,故觉夜来的独迟些;从清清的水影里,感到的只是薄薄的夜——这正是秦淮河的夜。
大中桥外,本来还有一座复成桥,是船夫口中的我们的游踪尽处,或也是秦淮河繁华的尽处了。处处都是歌声和凄厉的胡琴声,圆润的喉咙,确乎是很少的。但那生涩的,尖脆的调子能使人有少年的,粗率不拘的感觉,也正让人快意。况且多少隔开些儿听着,因为想象与渴慕的做美,总觉更有滋味;而竞发的喧嚣,抑扬的不齐,远近的杂沓,和乐器的嘈嘈切切,合成另一意味的谐音,令人无所适从,如随着大风而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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